第4章 卖报声让他灵光一闪
霞飞路上，行人匆匆，街边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。
聂耳裹紧了身上的大衣，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。路过一个路口时，一阵清脆、圆润又高亢的声音穿透了刺骨的寒风，传入他的耳中：“卖报，卖报，《申报》《时报》……今天的新闻真好看……”
聂耳循声望去，昏暗的路灯光下，一位小姑娘正站在街边卖报。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，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忽闪忽闪。她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，小手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报纸，向来往行人兜售。脑后的两只小**随着她的动作一上一下地翘动。
聂耳走近几步，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姑娘。小姑娘看着不过十来岁，穿着一件褪色的小花布上衣和深色布裤子，衣服上打着补丁，却浆洗得干干净净。在这寒冷的冬日里，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。
就在这时，一辆电车缓缓靠站，狭窄的车门“哐当”一声打开，瞬间涌下一群行色匆匆的人。小姑娘被撞倒在地，手中的报纸散落一地，在寒风中四处飞舞。她坐在地上，眼眶一红，“哇哇”大哭起来，那哭声里满是委屈和无助。
聂耳见状，立刻快步走过去，轻轻将小姑娘扶起，又俯身将散落在地上、沾满灰尘的报纸一张张捡起来，理顺叠好。
小姑娘含着泪水，哽咽着说：“谢谢！”
“不用谢。”聂耳和声细语地问，“小朋友，家里还有什么人呀？”
小姑娘用纯真无邪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哥哥，见他一脸温和，没有恶意，便抽抽搭搭地回答道：“还有生病的妈妈。”
聂耳心中一紧，眉头微微皱起。他继续问道：“你的报纸好卖吗？”
小姑娘低下头，声音低低的，带着一丝无奈：“平时还好，最怕下雨天了，一下雨买报的人就少……”
聂耳轻轻叹了口气。他蹲下身子，温和地问道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能告诉哥哥吗？”
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：“大家都叫我小毛头。”
聂耳微笑着点点头：“哦，小毛头！”
小姑娘歪着头，反问：“那你叫什么名字呢？”
“我叫聂耳！”说完，聂耳轻轻拍了拍小毛头的头。
“聂耳哥哥！”小毛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。
“哎！”聂耳愉快地答应着，随后抽出一份被踩脏的《申报》，又递上四个铜板，说，“这份报纸我买下了。天太冷，早点回去吧！”
小毛头接过铜板，眼中闪过一丝感激，但她摇了摇头：“还有几份没卖完呢，如果报纸卖不完，第二天剩在手里就变成一堆废纸了。哥哥是好心人，再买一份吧！”说着，她又麻利地抽出一张《新闻报》。
聂耳又递上四个铜板，小毛头只拿了三个，认真地说：“四个铜板买一份，七个铜板买两份，我一向这样卖的，不能多要。”
聂耳被她的诚实打动了。他想了想，忽然灵光一闪，说道：“小毛头，干脆我帮你写一首《卖报歌》吧，这样别人叫卖时，你可以唱着卖，说不定比别人卖得多。”
小毛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，看着关心自己的聂耳哥哥，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：“那敢情好呀！”
聂耳微笑着站起身，目送小毛头抱着报纸，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。
第二天一早，聂耳找到了词作家安娥。安娥和他同是音乐小组的成员，两人经常在一起参加活动。聂耳将昨天遇到小毛头的事情告诉了安娥。
“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卖报的小姑娘，她卖报的声音清脆响亮，简直就像唱歌一样！”聂耳激动地说道，“可她才十来岁，本应是被爹娘捧在手心疼爱，坐在教室里好好学习的年纪，却被迫为生计奔波。”
她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这孩子的确不容易，生活的重担压在她身上，太沉重了。”
“我一直在想，究竟该怎么帮她。就算我每天多买她几份报纸，也只是杯水车薪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。我来找你，是希望你能写一首歌词，反映报童们的悲惨生活，我来谱曲。”
安娥爽快地答应了聂耳的请求：“行！让报童一边唱歌一边卖报，肯定能吸引更多人买报纸。不过，你要等等，你给工厂写歌，得深入工人生活一阵子，我给卖报的孩子写歌，也得去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状况呀。”
聂耳说：“有道理，百闻不如一见。你现在就跟我到街上去！咱们马上出发。”
聂耳便领着安娥来到大街上。他让安娥站在稍远的地方，静静聆听小毛头叫卖报纸。那稚嫩却充满力量的声音，在嘈杂的街头显得格外清晰。
安娥听着听着，渐渐有了灵感，当即写下两段歌词。
聂耳看到歌词后，忍不住赞道：“好词！”
安娥笑着回应：“现在就等着你作的曲子了。”
聂耳自信满满地回答：“我的心中已经有了旋律。”
聂耳坐在钢琴前，脑海中不断浮现小毛头卖报的画面：她那稚嫩的童音、麻利的手势，还有匆忙来去的嗒嗒脚步声。突然，他的手指在钢琴上按下一个个短促有力的音符，音符跳跃着，仿佛小毛头欢快又忙碌的身影。
歌曲写好后，聂耳来到安娥家，小声地给她唱了一遍。
安娥认真地听完后，眼中闪烁着泪光：“你的旋律与歌词极为契合，歌曲的节奏轻快活泼，却又透着一丝心酸。要是从报童那稚嫩的童音里唱出来，那种生活的辛酸会更加令人心痛，谁听了能不心生同情呢？”
聂耳说：“我还得去唱给那个小姑娘听。如果她觉得好听，这歌才算真正通过了。毕竟，这歌是为她们写的。”
于是，聂耳和安娥再次来到霞飞路口，在附近的马路上慢慢溜达着。不一会儿，老远就传来小毛头那清脆响亮的叫卖声。她一边跑，一边大声叫着。
两人一直等到小毛头一大袋报纸卖得差不多了，才走上前去。小毛头眼尖，一下子就认出了聂耳，高兴地和他打招呼：“聂耳哥哥！”
聂耳微笑着对小毛头说：“我和这位大姐姐把你卖报时叫卖的词谱写成了歌，想唱给你听听。要是耽误你卖报，剩下的报纸就由我们全部买下来，好不好？”
小毛头笑了笑，说：“没关系，只剩下几张报了。我真想听听你们写的歌呢！”
聂耳把小毛头拉到马路边，轻声给她唱了起来。小毛头听得入了神，激动地拍着手说：“这歌太好听了，教我吧！我好想学。”
聂耳笑着说：“如果你觉得哪儿唱起来不顺口，我们还可以修改。毕竟，这歌是为你量身打造的。”
小毛头安静下来，认真想了想，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想法：“要是把‘几个铜板买几张报’也唱出来，我就可以边唱边卖报了，这样肯定能卖得更快。”
安娥听后微微一怔，仔细琢磨了一下，不禁笑了，说：“你的建议太棒了！就按你的话改为‘七个铜板买两份报’。”
聂耳也赞叹道：“这一改，歌曲更贴近你们的生活，更接地气了！”
安娥立刻掏出钢笔，在歌谱上把那句词改成“七个铜板买两份报”。
随后，小毛头紧紧跟着聂耳，一句一句认真地学唱起来：
啦啦啦 啦啦啦，
我是卖报的小行家，
不等天明去等派报，
一面走 一面叫，
今天的新闻真正好，
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。
……
